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窦唯专访!

新京报:刚刚看你们演出,看到乐手在敲打一个木箱子,是不是和你刚刚发行的专辑《相相生》里面的“门鼓”、“椅鼓”一样,都是随性找来的发声乐器?

  窦唯:对,在这里面就算是一个打击乐器,它的音质可以替代某种乐器,好玩。

  记者:“相相生”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?

  窦唯:相是“面相”,“众生相”。“相相生”其实后面应该有省略号,“相相”生何物?对于我们做音乐的,可以说是“相相生乐”;对于其他人可能是“相相生善”,也可能是“相相生恶”。

  新京报:这张专辑前一部分是在2002年录的,后面一部分是今年录的。为什么跨度这么大的两部分录音要一起出?

  窦唯:嗯……中间做过几次尝试性的录音,但是都失败了,到了今年录了一次,找到了点儿东西,刚好可以和上一张的一些东西衔接上。


  新京报:现在乐队的成员还是不一定吗?

  窦唯:对,比较灵活。不拘一格。

  新京报:现在每周大概要排练多少次?

  窦唯:不排练。由2000年到现在,没排过一次练。都是现场“玩”。

  新京报:像今晚这样,下面几乎没什么听众——你介意有没有听众么?

  窦唯:先是自己玩吧。自己如果都进行不下去,那我想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。你也看到了,我们就是在台上玩,基本上不管台下观众什么样。

  新京报:最早黑豹时期你似乎不是这样……

  窦唯:最早不是。最早的时候冲着台下喊:“你们准备好了吗?你们喜不喜欢?希望你们喜欢!”(笑)


  新京报:最近几张唱片都是和上海音像合作的。之前还找到卓越网,在网上卖过唱片。

  窦唯:准确的说是卓越网找到我们,这也算是一种新的形式吧。那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网络。

  新京报:是不是觉得我把唱片做好了扔给你,你给我发行就行了。我也不用配合你做什么宣传之类的事情。

  窦唯:对,这正是我们希望的。

  新京报:现在似乎很少使用人声了,但很多人都很喜欢《幻听》中的人声。

  窦唯:我们没有完全放弃人声。只是放弃歌词的形式。从《雨吁》之后我想放松一点儿,不想为了写歌词而写歌词;为了唱歌词而唱歌;为了所谓的表达什么而怎么怎么样……我觉得那种情绪——至少在我身上已经是过去时了。走到现在这个形式,更放松,更有趣味性。总有一些无法预计的想法,非常有意思。

  新京报:平时也不听类似U2那样的传统摇滚乐了吗?

  窦唯:现在完全没感觉了。现在那个劲儿过去了。

  新京报:还听别的音乐吗?

  窦唯:很少,没有能特别抓我耳朵的。听的很少。(沉默,点烟)


  新京报:现在还会听黑豹时期和魔岩时期自己的东西么?

  窦唯:我不敢听那时候的东西。害怕。

  新京报:当年的“魔岩三杰”,似乎只有你的音乐还在不断的往前走。

  窦唯:这有赖于于他人的这种交流合作。没有周围的这些人,没有我们的这种配合,就不会有这样的状态。和个人的发展相比,这种群体的呼应可能更有力些吧。

  新京报:还会听黑豹时期和魔岩时期自己的东西么?

  窦唯:我不敢听那时候的东西。害怕。(长时间沉默)

  新京报:假如现在还有一个魔岩那样的公司,来帮你做发行宣传之类的事,你们现在的唱片会不会卖的更好?

  窦唯:你这个假设不成立。(笑)据我所知,魔岩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“使命”,回去发展他们自己的东西了,做他们那边新人……这个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,我想是这样的。

  记者:和贾敏恕、张培仁他们还有联系吗?

  窦唯:没有。完全没有。(他们)消失了。


  新京报:10年前你们在香港红磡演出,造成了轰动的效果。你还会想起那时现场的感觉吗?

  窦唯:不会。

  新京报:但你那时在舞台上的表现非常出色,也非常有个性。

  窦唯:在我看来,那次演出只不过是一个开始,刚刚开始,所以难免走错路……

  新京报:走错路了?甚至在黑豹的时候?

  窦唯:对。那种煽动……

  新京报:你之前不是说,最早的时候冲着台下喊:“你们准备好了吗?”,那样做错了吗?

  窦唯:我自己在台上从来不会这样。看过我原来演出的人都知道我台风是什么样的。我不会多说话,也不会在台上“煽动”观众,我特别反感这种东西。

  新京报:难道你不认为摇滚是集体式的狂欢,是一种精神交流?

  窦唯:“摇滚”这东西更多时候会被人利用。很多人打着摇滚的旗号,想得到的无非是名利。十年了,这十年走过来,我可以说这样的话——因为这是我看到的。(停顿稍许)说得严重一点的话,我甚至不知道摇滚会不会“误国”。

  新京报:“误国”?怎么理解?

  窦唯:误国呗!本来我们也许可以踏踏实实做些事情;本来我们十年前面对的也许是一次很好的机遇——当然以人们当时的那种状态来看,这个前提似乎也不存在——我这个人就是比较忧国忧民,《岳阳楼记》你们也都读过,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。


  新京报:难道十年前为那场演出疯狂过的人们都被误导了吗?

  窦唯:我只能说,有这种可能。

  新京报:十周年庆祝你会参加吗?

  窦唯:(摇头)我觉得跟音乐无关。我一直有这样的疑问:他们是在做音乐吗?刚过去一个“20年辉煌”,现在又拿这个来说事……拿什么回顾呢?拿什么纪念?

  新京报:没有纪念的意义?

  窦唯:这个因人而宜。对我来说,没有。

  新京报:所以现在也不太跟10年前那些人联系了?

  窦唯:几乎没什么联系。(指台上正在即兴表演的乐队)就是和现在的这些朋友一起,以“玩”为主。

  新京报:何勇不久前接受我们采访时说“张楚死了,我疯了,窦唯成仙了”,你怎么看?

  窦唯:(沉默良久)他有他的说法吧。(继续沉默)

  



采访手记:

  记得年初爵士大师赫比.汉考克去上海演出接受采访时曾说过,和乐队一起排练时带来的默契是人间至福——不知道窦唯有没有去看那次演出,反正这次采访窦唯带给我们的最大感受,和赫比所说的这句话同出一辄:那就是与众人交流、和集体协调,这种状态令现在的窦唯快乐而自足。

  窦唯在采访过程中自始至终都在强调“我们”而不是“我”。他说现在与三拨乐手同时做音乐,目的是要让大家看到窦唯不是孤立的,而是与更多人一起,不断探索新的可能性,开阔思路。这样的说法令采访者感到意外和感动,也完全抹除了先前我们印象中那个孤傲沉默、不平易近人的窦唯形象。

  “魔岩三杰”时期的窦唯早就不复存在了,这一点了解他的人都知道。但为了紧贴“红磡10年”的专题,我们还是搬出了与“魔岩三杰”、“红?演出”相关的问题。对此窦唯的回答仍是:“摇滚”容易被人利用,多年前的那一场商业炒作是个阴谋。至于1994年那个激动人心的夜晚,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纪念意义。

  也许有人会对他这种近乎“强硬”的固执感到不可理解,但对窦唯而言,也许正因有这种强硬强大的自我意识,才使得他音乐道路上能不受干扰,不断前进——何勇先前所说的“窦唯成仙了”,喻意也许就在于此吧。


  新京报:最近一两年,从《一举两得》开始,你发唱片的速度非常快,这些作品是都很成熟了,还是随性的成分比较多一些?

  窦唯:这个……没那么多可说的。它就是一个作用于听觉的产物。

  新京报:创作力比以前更旺盛了,是不是因为找到了属于自己方式,找对了路子?

  窦唯:的确是找到一种“可能”。按照这种“可能”,大家一起去……“营造”。

  新京报:然后之前的积累统统得以释放,算是“厚积薄发”。

  窦唯:对,你说的那个对。就是找到一种感觉,然后走下去一发而不可收拾。


  新京报:有没有尝试用电脑做一些个人的创作?

  窦唯:我还不会用电脑。

  新京报:是排斥?还是学不会?

  窦唯:有一些排斥。因为我到现在发现来不及了(众笑)。偶尔会一闪念,考虑要不要用电脑作些东西。但闪念之后就……而且我觉得电脑做的东西有可能导致雷同吧。它可能会很精密、很精致,音色也比较圆润,但是……就我听到的东西而言,它们都是那个样子。

  新京报:有人说现在的窦唯对音乐感觉很好,但是技术上有些欠缺,不足以完美表现你的意识。

  窦唯:我们是“反技术”的。技术那东西容易造成误区。为了体现技术而技术,为了让人目瞪口呆,花里胡梢的……其实可能和他要表达的情绪没什么关系。

  记者:《暮良文王》里加入大量中国传统乐器的元素,难道这样做不需要“技术”的支持吗?

  窦唯:我说的“反技术”——当然这是我个人的认识,不一定完全正确——是因为你要讲究某种技术,就只能在某种范围内使用,而我们想离开这个框框,用我们喜欢的方式……应该是人决定技术而不是技术限制人。


  此时一个男人走上台,拿起话筒就跟着乐队即兴唱了起来

  记者:这个人是谁?

  窦唯:(耸耸肩),不知道。你也可以上去唱(笑)

  记者:最初“不一定”是在北京的Green俱乐部里,定期一起玩,后来Green关门,就没有地方演出了是吗?

  窦唯:对。现在又搬到了愚公移山,是因为跟这里的老板认识……也或者是“不一定”的名声在外带来的好处吧。(笑)

  新京报: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作品问世?

  窦唯:《后观音》,这是和FM3合作的系列,打算明年1月份发。我现在是“脚踩三只船”(笑),就是“不一定”乐队、“文王”,还有FM3——之前出的《再续镜花缘》就属于FM3系列。

  新京报:可不可以这么归纳:数字系列是自由爵士,即兴的;“文王”有民乐成分在里面;而“FM3系列”则偏重氛围?

  窦唯:可以这么说,八九不离十。


  新京报:记得以前你曾说过你们现在的音乐是“中国可乐”。

  窦唯:对,中国人自己的可乐(众笑)。“一二三四五六七”——“七”是今年圣诞节我们要发的,叫《七过圣诞》——从2000年到2004年,这四年中,可以说这一系列唱片是我们生活中最“可乐”的事。这个成果带给乐队所有人的感觉,都是快乐的。

  新京报:看你近些年做音乐的趋势——跟不同乐手做不同风格的系列唱片,隐去“窦唯”的名字,甚至连你的声音也隐去……这样做是要淡化窦唯个人的感觉吗?

  窦唯:我只是想,如果能带给大家一种启示的话,我希望这个成果能让大家看到,我并不是孤立的。我的音乐是众人协调的结果。是集体的产物。大家在一起,虽说只是一个“玩”字,却要含有相当的“默契”和“协调”。即便不协调,我们也是真实的,而不是像过去那样,非要勉强营造一种容易误导人的氛围。

  新京报:所以窦唯并不是躲开去做“隐士”了,而是走出来,和更多的人合作,思路更开阔了?

  窦唯:对。谢谢你的理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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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要谢谢你的劳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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